文/黃美林

河岸上的青草齊齊整整，就好像修剪過一樣，蘭兒微笑著蹲在一塊白玉般的大石頭上清洗鮮花，這些鮮花是她剛剛從身后的山坡上采摘來的，鮮活嬌嫩，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拿在河里清洗，因為潔凈的花沒有一點污穢，花瓣上甚至還有星星點點的露水，根本不用洗，但她仿佛不知道這些，只是微笑著把鮮花一枝一枝放到淙淙流淌的溪水中讓溪水浸濕，然后又拿出來放到身旁的竹籃里。就這樣，那青紫的紫色，火紅的紅色，金黃的黃色，純白的白色等等每一朵花兒上面都掛了晶瑩的水珠，水珠在陽光下飽滿透亮，有的還折射著五光十色的彩虹。蘭兒好像對這些沒有知覺，她只是微笑著從身邊拿起一枝花兒來浸泡一下，然后放到竹籃里，接著再拿一枝，這個動作她一直不變地重復，重復……可她身邊的花兒一直那么多，竹籃也裝不滿。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沒有覺得自己在做什么，就輕飄飄地淡然地重復著那個動作，仿佛什么重量都沒有。

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到點啦，起床吧，到點啦，起床吧……”

剛剛聽到的時候，仿佛那個聲音是從遙遠的幽谷中傳來的，有長途跋涉的艱澀，然后一點點走近，漸漸清晰起來。蘭兒閉著眼睛聽到聲音是在她的耳邊時，才感覺到自己是躺著的，接著明白過來，是鐘表設置的鬧鐘在呼喚她，到了她起床的時間了。哦，她接著想起來剛才是自己在做夢，——怨不得沒有感覺到累呢，怨不得那些動作虛飄飄的沒有重量感呢。

哦，不能想不能遲疑，趕快起來工作，必須趕快起床，那些工作排好隊在那兒等著她呢。

溫馨的閑適和鮮艷的芬芳以及安逸的想象對現在的她來說是不可以的，她必須起床，立刻馬上趕快……蘭兒用鯉魚打挺的動作脫離了和床親密的接觸，迅速站到地上，然后把身上的睡衣脫掉，換上了工作服，接著就沖出了門。

她的動作很快，機器的轟響馬上就在這個小院里蕩漾開來，一波一波的漣漪擴散到很遠，而她馬上也被這種聲音掩埋。起來，蹲下，來回穿梭，機器間旋轉……遠遠看去，她走動的時候好像不是用腳而是用翅膀，因為看不到她的腿在動，嗖的一下過去了，嗖的一下又過來了。經過她這個地方又知道她的情況的人看到她的身影時，有很多人就嘆息一聲，也有的人搖搖頭，更有人感覺到自己很軟弱。

蘭兒記得有一次她忙完停下來喘氣的時候，一個年老的婦女正在一旁看著她，見到她停了下來后走到她的身邊說，丫頭，看你一個人忙的怪可憐。口氣中含著憐憫，眼里也亮閃閃。蘭兒笑著說，大嬸我不累。那位大嬸嘆息說，孩子，不累是假的，你一個人做這么多的活兒那能不累，這很多活兒還是男人做的呢，你一個人就全做了。蘭兒笑的無所謂，她說大嬸，真的不累，習慣了，做的很順手，一點都不累。

蘭兒對很多人都說她不累，所以別人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累還是假的不累，只有一個看法是大家統一了的，那就是蘭兒能干的很，比一個男人都能干。

蘭兒的這個場子占地五畝，和別人的一樣，但是別人家都是兩個人做，因為一個人做就太忙太累了，很多人也因為動作太慢在固定的時間無法做完，所以不得不兩個人做。而蘭兒始終就是她一個人做，當然別人兩個小時做完的時候她一個人就是兩個半小時，她還是慢一點的，但她知道慢這一點沒有妨礙。

早晨的工作至關重要，忙完了以后蘭兒才知道累，每次都是這樣，工作的時候什么都不覺得，一旦做完了渾身就像被抽了筋一樣疲軟，蘭兒回到自己蝸牛一樣的小屋喘息了一會兒，然后洗手，從冰箱里拿出昨晚就準備好的早飯放到電飯鍋里去熱。每天都是這樣的，因為早晨她要忙沒時間做飯，主要是忙完了累的沒有力氣為一張嘴再忙半天，所以就利索一點兒了。飯菜都放到鍋里，她插上電源后才坐了下來接著休息，真的餓了，感覺胸前和后背貼近了很多。

等到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蘭兒坐在了小飯桌前吃飯，一個葷菜，一個涼菜，一只饅頭，一碗稀粥。很多時候她早晨就吃這個，因為方便。其實也不是早晨了，都十點多了，她的早飯和午飯是湊在一起吃的，也都集中在這個時間段。她吃的津津有味，吃的很滿足很幸福，就好像她吃的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真的好享受好享受……

吃飽了萬事大吉，吃飽了吉祥如意，吃飽了天下太平，她吃飽了。她的臉上泛起了霞一樣的光，她笑了，這整個上午的時間就是她的了，雖然離中午的十二點只有一個多鐘頭，但這是她的一個上午，這個上午她自由到可以去院子里面翻跟頭。

看了看面前的空盤子空碗，她收在一起又站起來去清洗。清洗完了又返回來收拾她的小屋，其實小屋里很干凈很整齊，也沒有什么收拾的。她滿意地笑了笑，坐到了窗臺前那個刺繡架子前去繡花。

蘭兒有個毛病就是不出門，每天做完這個做那個，累了就看書。用她自己的話說：閑了沒意思。

如此，一天的時間飛快地過去了。

晚上，躺到床上時間很長的蘭兒感覺到瞌睡了，因為書上的字跡變的模糊，她的腦子也變得糊涂。就在合上眼睛的那一個瞬間她想到：還能接著做那個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