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舅是個“苦孩子”。
五舅兄弟、姐妹較多,他是家么寶,按常理受到的呵護應該是最多的。不幸的是那困頓的歲月,五舅家有一個“親戚”是國民黨軍統的要員,橫行于國內,喪盡了眾多的天良后隨蔣介石敗逃于臺灣,把一切糜爛的后果留給他的親人“品嘗”。有這一樣差的“光環”,五舅上學、工作、生活由此前途未卜了。每到人生的重要驛站,海外關系猶如一柄利劍,劍刺于他的雙腳前,讓充滿朝陽的五舅俯首稱“臣”。五舅沒有選擇,認命嗎?日久的磨煉,他依然堅強。無論是下放鄉鎮還是到工廠上班,五舅都是從最基層的崗位、最邋遢的工作干起,用數倍于同行的辛苦和汗水甚至鮮血換取尊嚴和收獲。工作的快樂在勤中尋找,學習的機會從自學中獲取。
下放進城后,五舅選擇了縣城一家不起眼的塑料制品廠,從學徒工起步,苦苦的鉆研,數年的艱辛和付出之后,他熟練地掌握了塑料模具設計、制造和設備調試安裝的核心技術,不但成了廠里的技術骨干和業務領導,也成了遠近同行的技術名人。
然而,滄桑的苦難依舊陰魂不散,尾隨五舅。進入八十年代末期,隨著改革開放的推進和民營經濟的崛起,五舅工作的這家集體企業日漸衰落。生產、管理、市場營銷尤如一位耄耋老人,躊躊跺跺了。五舅是雙職工,企業的困頓頓時讓他們的日常收支捉襟見肘,但剛毅的五舅很少在我們面前提及,但生活的壓力是無法回避的。孩子在讀初中,父親年逾古稀,愛人也面臨下崗的危機。無奈之下只有選擇拼搏。當時,香港的塑料制造大亨華昌公司在尼日利亞的卡諾剛設立了一個分廠,來內地招聘技術人才。一個合同期一年半,月薪500美元,還有數量不等的獎金。500美元相當于他當時一年的收獲,待遇是誘人的。但資本家總歸是資本家,500美元月薪的背后意味著什么?從五舅的來信中,我們感受到了那悲慟的思潮在涌動。
尼日利亞是個熱帶季風氣候的國家,高溫多雨。全年僅有旱季和雨季兩季。旱季較渴,氣溫高達近40度,雨季陰濕、悶燥。卡諾又是一個偏居南非一隅的小城市,語言不通,難以融入當地的生活,那種孤獨氛圍,我是多年后獨身西藏高原工作時才有了深深的體會。好在五舅是個足球迷,尼日利亞是個體育強國,足球運動十分普及,不多的業余時間,觀看體育節目成了五舅消解思鄉之切的最佳的選擇,再者就是與家人書信往來。然而那坎坷不堪的通訊渠道,只能偶爾給予五舅些許的快樂。
自此,每當夜深人靜,我們正準備休息時,身在異國他鄉的五舅正在酷熱的操作著機器,這七、八個小時的時差為我留下了思索的空間,這空間里飄逸著濕潤的氣息,浸潤著我的周身,侵蝕著我的神往,令我時常難以入眠。于是,我的雙耳緊側,聆聽著我的書房,那幾封五舅的來信里,似乎有異國機器的轟鳴聲傳來,時斷時續,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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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金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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