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火

幾年前，頭一回到黃山市，純是意外。那次旅行，黃山不在我的旅行計劃之中，更不是我的目的地。我的目的地是九華山。九華山是我計劃中的四大佛教名山，惟一沒有走過的。因此，在我禮佛了峨眉、普陀、五臺山后，終于做了到地藏菩薩道場的九華山。黃山只是在我禮佛九華山后的一次旅行副產品。從九華山下來，游了宏村后，坐公交車到了黃山市。因為要在黃山市乘火車離開贛北皖南，然后返川。這次則是專程黃山，希望能感受點徽州的舊跡。五一假日還有些時候，但是，無論宏村、西遞，還是松石之間的黃山，人流如洪水一樣，洶涌澎湃。比我第一次到黃山到宏村時，游人不知多了好多倍。真不是來看松、看石、看云，甚至不是來看老房子、老巷子，而是專門來看游人的。看游人的背影，看游人疲乏的或者興致的臉頰。聞游人的汗味，甚至是游人不時放出來的臭屁。還有就是，凡是有游人處，就能聽到大聲的喧嘩，還有就是蜂擁般購買東西討價還價的聲音。雖說，西遞是第一次到，但建筑樣式，與宏村大同小異。最多就是，宏村平民化一些，青山擁抱綠水環繞，而西遞則是富貴大氣，建筑更加精細精美。不過，有一點則是異曲同工的。那就是宏村的糕點、西遞的石雕，以及它們的廣告和叫賣聲，給我是一種打擊。現在宏村以及西遞，幾乎淪落為空有一具古舊的格局，而文化的遺厥，大約已經讓位給了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商業了。當然這是有傳統的——誰叫徽商在明清兩季尤其是清季，在中國那般的興盛。在我的眼里，宏村的糕點、西遞的石雕，差不多就是這兩古村落今日商業化的代言人。美倫美奐的徽式建筑及建筑群落，已經退居到二線了。除了那些個對著徽派建筑的專心致志寫生的美院的學生娃娃們。

不過，我還是在當下商業化的彌漫里，自己跟自己尋找著對徽州原來心中的敬意。盡管“徽州”的名字已經讓于“黃山”二十五年了。整整二十五年了。

于是，本不想購物的我，卻執意要在徽州買點屬于徽州的東西?；罩莸哪男〇|西是屬于徽州的呢？山貨？茶葉？還是積淀著徽州人文底蘊的物化作品？在我的記憶里，當數宣紙最有名。雖然宣紙的原產地是在宣城，但宣城與徽州就是一箭之隔的近鄰。在徽州買宣紙，大約是不會錯的。濱水臨新安江的屯溪老街，雖說也是一仿古品，不過，作為徽州中心地休寧縣的舊地，依然有著一股子昔日的榮光。就在這條老街的一家店鋪，我買了兩札八行信箋和兩冊線裝抄本。買時，那家店鋪的老板還遞給我一張名片，說如果要批發，可以按名片上的電話打給他，他可以先發貨后收錢，還對我說，這家店鋪里的所有文具用品，全是他家人手工制作。不知怎么的，回到家里，卻不見了那張名片。當然，我也不會按那張名片給的地址和電話，要去買什么六四折的批發。

在宏村，我買了宏村土著藝術家的木刻作品，在西遞買了徽州的毛筆，在屯溪老街買了硯盤、彩墨?；罩莸拿P，自然不是最項級的毛筆，浙江湖州的筆才是中國舊式文人和書家的至愛。但宣紙則是安徽人驕傲的物件。據說，歙縣的硯臺是僅次于廣東端硯的硯臺。我雖然也學著用毛筆在寫字，當然也就用得著硯盤。而且還有朋友送的前清時的硯臺，但我是一個極不講究這方面的人。因為，我只是寫字，從來就沒有、也不具備收藏古董的天資和銀子。因此，那些喊價動輒就是數百大元或上千上萬以及數十萬大元的硯臺，顯然不是我要買的，我看也不會去看。不過，還是買了一個價位僅十元的小楷硯盤。拿著玩吧了，主要是一個紀念。如果真是歙縣的，哪怕只兩寸見方刻工也很精糙的小楷硯盤，大約是很值了吧。但愿它真是歙縣的石料！假貨橫行，買到的是真貨，心里都一番呢咕。彩墨讓我動心。因為在我居住的這個城市，為了買幾支可以用的小楷，我跑過好幾家中式文具店，都不曾看見過有彩墨。于是買下一盒十二色的彩墨、一盒五色的彩墨。在西遞賣古董的——當然是假古董——的攤子上，買了一塊印有“光緒元年”的朱砂。喊價兩百元。自然，我不會不還價就買下。但是，自家臉皮薄，不好太砍價，于是斗著膽子“傻兒還一半”。我還真是傻兒，一還價即一百元。接下來，便是砍價，賣家從一百六十元講到一百四十元、一百二十元。一百二十元時，我都心軟了。但我看見中年的女店主有絲絲猶豫，于是我決心再等等。最后，賣家在用電話請示——大約也是一種花槍吧——老板后，最終以一百元賣給了我。在我反復把玩印有“光緒元年”的朱砂時，我想，倘若當時開口還價時，只還價八十元，或更少的話，賣家會賣給我嗎？喔？沒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只要自己覺得行那就行。下面是在徽州買文房四寶的價單：

油印木刻一幀（八開）、20元

小楷毛筆三支，60元

小楷硯盤一方，10 元

信箋兩札（50頁一札），40元

線裝抄頁兩冊（30頁一冊），30元

十二色彩墨，50元

五色彩墨，30元

印有“光緒元年”的（贗品）朱砂，100元

計人民幣34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