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飛躍 專訪80后導演
東南網11月2日訊(海峽都市報閩南版記者 陳建輝 陳紫玄 文/圖)你知道下到地下650米的滋味嗎?16年的煤礦工老井帶上頭盔,站進罐里,一點點下降,看著天空的亮光變暗變弱變小,老井說“那是一種下地獄的心情”。昨天下午2時30分,在晉江,200人的影院座無虛席,紀錄片《我的詩篇》一幕一幕令人觸動。
104分鐘的紀錄片,對準城市快速發展背景下底層打工者的真實生活,這些人物的命運與詩歌,交織成“中國制造”背后的故事。由財經作家吳曉波擔任總策劃,吳飛躍、秦曉宇執導。
導演吳飛躍是一名出生在晉江龍湖的80后小伙,從晉江一中的學生,到上海交大學子,到10年財經記者,到紀錄片導演。“我30歲之前的命運都是隨意安排的。”昨天上午,吳飛躍飛抵家鄉晉江,海都記者對他進行了面對面專訪,聊聊這部紀錄片。
【關乎時代】
“他們白天做工晚上寫詩”
記者:和這群寫詩工人是如何相遇的?
吳飛躍:發現寫詩工人這個群體,也是一個偶然。2013年第44屆鹿特丹國際詩歌節,搭檔導演秦曉宇做了一個子活動——國際華文詩歌獎,有一個為富士康工廠安裝防跳網的工人,叫郭金牛,寫了一首詩叫《紙上還鄉》,打動了評委和媒體。好友吳曉波知道后跟我分享,深入了解后,我們發現這樣一個特殊群體:會寫詩的工人。這樣的人還不少,在全國3.1億工人中,寫詩工人有1萬多人。當一首首工人詩歌跳入眼簾,那么強的文字穿透力,我們內心被震撼,于是想為這個群體做點事。
我們將鏡頭對準叉車工、爆破工、制衣廠女工、煤礦工人、充絨工等6人。他們白天做工,晚上用詩抒寫勞動,吟詠愛情,抒發悲欣。他們命運與詩,交織成“中國制造”背后的故事,他們的堅強品質,在這個浮躁時代彌足珍貴。這是一個可以講給全世界去聽的故事。
“再低微的骨頭里也有江河”
選取人物的背后有沒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改革開放30年的成果,好像都落在企業家和企業身上,而你每次經過工廠、車間時,看到一顆顆腦袋是背著你的,他們在那忙碌著,你可能就匆匆走過去了,也可能從未看清他們的面孔。過去30多年中國經濟騰飛,我們享有人口紅利。然而,回頭想一想,對于這么一個龐大人群,我們并沒有好好地關注過,哪怕有也是被代言、被表達,很少他們主動表達的聲音。
吳曉波曾說,詩歌是歷史的一根線頭,用記錄歷史的傳統方式來展現工人詩歌,我們能更清晰地看到歷史的另一面,就像工人陳年喜說的“再低微的骨頭里也有江河”。
實際上,當初拍了10多人,最終選了6個各具代表性的典型人物,從60后到90后都有。印象深刻的是,寫詩歌《吊帶裙》的制衣廠女工鄔霞,她是底層的一顆珍珠,也是影片中唯一的女主角,她讓我們在影片中看到了一些亮色。
還有爆破工陳年喜,他總在荒無人煙的深山和礦底,基本無法上網,平時拿手機,想到什么就寫一點,等有信號了再發網上。我們很難聯系他。找他過程頗費周折,后來秦曉宇沖過去找他,隨后的礦下拍攝也碰到諸多困難。
【關乎紀錄片】
“要讓紀錄片走進觀眾心里”
聽說《我的詩篇》要沖擊奧斯卡最佳紀錄片?
已獲第18屆上海國際電影節最佳紀錄片金爵獎,也入圍了有“紀錄片界奧斯卡獎”之稱的第28屆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節的大獎,這是全球最大的紀錄片節,以及第52屆臺灣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和最佳剪輯兩項提名,并計劃在明年沖擊奧斯卡最佳紀錄片。
《我的詩篇》拍攝制作成本共花費400多萬元,對于商業片來說只是零頭,可在紀錄片中算是高的了。
不過,獲再大的獎,也不如觀眾的好評和肯定。如何讓紀錄片走進電影院、走進更多觀眾的心里,這是我們在思考探索的。
“讓更多人關注他們的生存狀況”
有人稱你新銳紀錄片導演,你喜歡這個稱呼嗎?
別開我玩笑了,我是拍紀錄片的苦孩子。2012年離開上海電視臺創業,剛好,如今互聯網也提供了一個契機和渠道來嘗試,由此我專注于紀錄片。
中國紀錄片不像國外一些發達國家那樣成熟。這幾年有些改善,這得益于《舌尖上的中國》等紀錄片的上映。而以前國內紀錄片較多制作粗糙,技術指標達不到影院播放的要求。我就想通過精良制作,從影院爭取、培養紀錄片的觀眾。
其實,現在做紀錄片與當初做記者有類似經歷和感受。記得有一年,當時的溫總理說不能拖欠農民工工資。我們就去火車站做調研拍攝,當旁邊等車的人聽說我們的來意,就里三層外三層把我們圍住,拿出白條。這輩子我第一次看到那樣的白條,告訴我說,那是老板開給他們的,還拖欠多少工資。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我們這個時代欠他們挺多的。幫上他們,讓更多人關注他們的生存狀況,正是我要做的。
【關乎我】
“我以為我會是個 化學老師”
導演這條路是你原本規劃好的嗎?
在晉江一中上學時,我是理科生,當時從未接觸過紀錄片。當年我化學學得很好,那個時候,我覺得以后應該會是教化學的。現在回頭來想,我30歲之前的命運都是隨意安排的。
1999年高考,理科沒考好,語文倒考得不錯。我填報志愿時,父母也不懂,兩眼一抹黑,瞎填一通,報了上海交大,填了文理兼收的廣播電視新聞專業,結果歪打誤撞,剛好被錄取。
畢業后,我進入當地電視臺,身上一直有晉江人的創業血液,就選了財經頻道,一晃做了10年財經記者。當時,臺里要求每個月要做一期20分鐘的專題節目,我給自己規劃每個月要搞明白一個社會現象背后的經濟問題,一年下來,就可以從12個角度來探析經濟運行狀況。
我記得有一年,“用工荒”這個詞特別熱,我就跑回晉江采訪。當時發現一家大型鞋企門口排起長隊,別人都用工荒,這家為何要排隊進廠,經過調查發現,這家企業在待遇、生產、生活、環境等方面很人性化,值得借鑒推廣。
“互聯網眾籌包場”
聽說這次影片推介嘗試了一種新方式?
我們嘗試著用一種“互聯網眾籌包場”的形式,來完成其晉江校友專場特映,實際上也是在為工人詩歌紀錄片殺出一條血路,我們自主發起觀影活動、自由選擇影院,自己給自己排片。我想通過實際行動,來改變以往常規的觀影習慣,精確定位并找到想看這部紀錄片的觀眾。從一個人看電影、約會看電影、閨蜜好友看電影的個人購票行為,變成“上千家機構請100萬人看電影”的機構包場行動。不去嘗試新模式,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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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