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禮儀文明之二十三
詩禮傳家:家禮
儒家將修身、齊家作為治國、平天下的基礎,家治則國治。《大學》云:"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孟子·離婁上》說:"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而修身、齊家的工具就是禮。
一、不學禮,無以立
舊時書香人家的大門上,往往寫有"詩禮傳家"四字,以標榜門風。詩禮傳家,源出于《論語·季氏》,陳亢問孔子的兒子孔鯉:"你是老師的兒子,一定得到過特殊的傳授吧?"孔鯉回答說:"父親對我的教育,其實同大家都一樣。如果一定要說有單獨的傳授,那只有兩次。有一天,他老人家獨自站在庭中,我從他面前走過。他問我:'學詩了嗎?'我回答說:'沒有。'他說:'不學習詩,就不會說出有文采的話。'于是我開始學習詩。不久,他又站在庭中,我又從他面前走過,他問我:'學禮了嗎?'我說:'沒有。'他說:'不學禮,就不能在社會上立足。'于是,我又開始學禮。我獨自聽到父親的教導,就這兩次。"陳亢聽后高興地說:"我問了一件事,卻得到了三件事,我知道了詩、禮的用處,知道了君子要求孩子繼承的家風是詩和禮。"孔子所說的詩,是指我國最早的詩歌集《詩經》,里面收錄的三百多首詩歌,思想純正,情感真摯,富于文學色彩,古代有學問的人說話,每每引用其中的詩句來表達自己的思想。要想立足于社會,光是說話有文彩還不夠,還必須懂得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怎樣約束自己的言行,怎樣尊重他人,這種符合道德要求的行為規范就是禮。
由于孔子的提倡,歷代文人學士都將詩和禮作為立身、傳家之寶,一般民眾也把"知書達禮"作為有知識、有教養的標準而希望子女不斷努力。
二、《禮記》所見的先秦家庭禮儀
家庭是教育子女的第一課堂,也是實踐人倫之序的重要場所。儒家將紛繁的社會關系歸納為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五類,稱為"五倫"。五倫和順,社會才能安定。春秋時期衛國的名臣石碏說:"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家庭倫常的和順,是通過禮來實現的。因文獻闕如,先秦時期家庭禮儀教育的全貌已經不可得知,但由《禮記》的《曲禮》、《內則》、《少儀》等篇,尚可得其梗概。
《曲禮》一篇的得名,孫希旦認為是所記多為禮文之細微曲折,而尤詳于言語、飲食、灑掃、應對、進退之法,故名。《內則》篇的主旨,鄭玄說是"男女居室事父母、舅姑之法"。是閨門中侍奉父母、公婆(古稱公公婆婆為舅姑)的儀軌;此外,還有如何教育子女等內容。《少儀》所記以少者事長的儀節為主,內容與《曲禮》、《內則》相類。
《曲禮》對于子女言行的規定非常具體、細致,如子女外出,要做到"出必告,反必面",行前要把去向告訴父母,回家后一定要先面見父母,以免讓父母牽掛;又如孩子的儀態,要求"幼子常視毋誑,童子不衣裘裳。立必正方。不傾聽。長者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視線不可狂傲向天,不要穿皮衣。站立時要方正,不側身歪頭聽人說話。如果長者拉著自己的手,則一定要用雙手捧持長者之手,以示親密和尊敬;又如跟隨先生外出,"不越路而與人言。遭先生于道,趨而進,正立拱手",不可隔著馬路大聲與熟人打招呼。如果在路上遇見先生,要快步上前,正立拱手地見過先生。如此等等,《曲禮》中比比皆是。
但是,《曲禮》并非只有細微曲折的瑣碎儀節,還提出許多宏觀的理念和精神境界的要求,如卷首的"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一語,實際上是提示全卷的思想性,強調一切禮儀必須出于誠敬。又如"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則是說行禮者的思想修養。又如"夫禮者,自卑而尊人。雖負販者,必有尊也,而況富貴乎?富貴而知好禮,則不驕不淫;貧賤而知好禮,則志不懾",以"自卑而尊人"作為禮的原則;并提出了即使是負販者也必定有尊嚴的命題。可見,儒家非常注重禮儀教育的思想高度,著意提升行禮者的內在德性。
孝順父母,不能只掛在嘴邊,而是要見諸具體行動。《內則》對此有一系列的要求,如"子事父母,雞初鳴,咸盥漱,櫛縰笄總,拂髦冠緌纓,以適父母舅姑之所,及所,下氣怡聲,問衣燠寒,疾痛苛癢,而敬抑搔之。出入,則或先或后,而敬扶持之。進盥,少者奉盤,長者奉水,請沃盥,盥卒授巾。問所欲而敬進之,柔色以溫之。"意思是說,做子女的,每天天剛亮就應該起床,打掃室內和庭院的衛生,然后洗涮、穿戴整齊,到父母的房門前,和聲細氣地詢問父母晚上休息得好不好。如果休息得不好,應該找出原因,及時想辦法解決。如果父母父母身上有痛癢之處,則要幫助抓搔,讓他們感到舒服。
古代聚族而居,人口眾多,若男女之間沒有一定限制,很可能會出現亂倫之事,故儒家不得不設為"男女之大防",《內則》對此有具體條文,如"外內不共井,不共湢浴,不通寢席,不通乞假,男女不通衣裳,內言不出,外言不入",意思是男女不使用同一口水井,不使用同一間浴室,不使用同一張寢席,不相互借還物品,不相互混穿衣裳,閨門內的話不傳出門外,外面的議論不帶進閨門,等等。
此外,還有許多在禮儀場合的專門用語,如《曲禮》云:"天子死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由于"死"是很忌諱的字眼,對于尊者是不能使用的,所以,天子死要說"崩",諸侯死要說"薨",大夫死要說"卒",士死要說"不祿",只有庶人才用"死"字。類似的規定很多,都是必須熟悉的常識。
再如在禮儀場合執持物品,一定要顯示出內心敬重的不同程度,《曲禮》說:"凡奉者當心,提者當帶。執天子之器則上衡,國君則平衡,大夫則綏之,士則提之。"凡捧持物品,雙手的高度要與心齊平;如果是提拎物品,則手的高度要與腰帶齊平。如果是捧持天子的器物,則手的高度要高于胸口;如果是國君的器物,雙手與胸口齊平;如果是大夫的器物,則雙手低于胸口;如果是士,單手提著就可以了。如果不了解這些常識,就必然會有失禮的舉止,從而貽笑于公眾。
如此等等,不憚繁舉。由于《禮記》是中國古代士人必讀的著作,播遷極廣,所以,《曲禮》等篇的內容作為禮儀常識流傳千年,形成了我國民間的禮儀傳統,對于國民素質的養成和提高,有過十分深遠和廣泛的影響。
二、《顏氏家訓》
顏之推,字介,瑯邪臨沂人,《北齊書·文苑傳》說顏門"世善《周官》、《左氏》,顏之推"聰穎機悟,博識有才辨"。顏真卿《顏氏家廟碑》說顏之推官至北齊黃門侍郎、待詔文林館、平原太守、隋東宮學士。顏氏的生卒年不詳,據錢大昕考證,生于梁中大通三年辛亥(531),卒于隋開皇中(《疑年錄》卷一)。
顏顏之推身逢末流之世,國家分裂,兵燹不斷,自己常年漂泊,飽經憂患,目睹了太多大起大落的人物和事件,可謂閱盡人間滄桑。自己家族的子弟多生于戎馬之間,沒有機會系統地接受教育,教導他們如何在此亂離之世安身立命、保持節操,成為晚年的顏之推最關心的問題。他以長輩的身份,將自己對人生的理解,以及如何治家、如何為人、如何為學等,結合古今史事,娓娓道來,著為七卷、二十篇,這就是著名的《顏氏家訓》。
卷一開首為"序致"篇,講述撰作此書的緣起和主旨。顏氏將自己一生的成就,歸結于幼年所受的教育,"吾家風教,素為嚴密",家庭禮儀教育非常系統,"曉夕溫凊,規行矩步,安辭定色,鏘鏘翼翼,若朝嚴君焉"。顏氏認為,《大戴禮記·保傅》所記古代帝王的教育方法是非常正確的,從帝后開始懷孕,就行胎教之法,"聲音滋味,以禮節之",使之有好的稟性;及至孩提時代,師保又用"孝仁禮義導習之";稍長,則教以分辨是非,"使為則為,使止則止"。孔子說"少成若天性,習慣若自然",正是看到了從小培養孩子的良好品性對于人生之路的極端重要性。顏氏說,他撰此書的主旨正是為了"整齊門內,提撕子孫",為顏氏家族垂范立訓。
顏氏注重對子女的教育:"上智不教而成,下愚雖教無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對子女教育的責任在于父母。顏氏十分贊賞儒家的教育方法,"吾觀禮經,圣人之教,箕帚匕箸、咳唾唯諾、執燭沃盥,皆有節文,亦為至矣",認為古人對每一個儀節都經過精心設計,都賦予了深刻的含意,是非常成功的經驗。但顏氏又指出,禮儀必須與時俱變,因此,他加入了某些新的禮儀知識,并在教子、兄弟、后娶、治家、風操、慕賢等篇中,比較全面地闡述了如何教育子女的問題,今日讀之,依然富于啟迪。
除家禮教育之外,《顏氏家訓》還有許多知識性的篇章,如卷六為"書證",論考據之學;卷七為"音辭",論聲韻之學;當是顏氏自己在這些領域的學術總結,希望傳之子孫;此外還有書法、繪畫、天算、醫方、琴瑟、投壺等方面的內容。最末一篇為"終制",猶今之遺囑,要求子女為之簡葬,止用松棺二寸,不用明器等,以此為子孫作則。
《顏氏家訓》是我國教育史上的里程碑之一,歷來受到學者的好評,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譽之為"古今家訓,以此為祖";王鉞《讀書叢殘》稱贊它"篇篇藥石,言言龜鑒,凡為人子弟者,可家置一冊,奉為明訓",影響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三、司馬光的《書儀》與《家范》
從南北朝到隋唐,知識界都比較重視家庭的禮儀規范,表現之一,就是私家儀注大量出現。這些儀注中,除書信格式之外,每每有家庭禮儀程式。《新唐書·穆寧傳》提到穆寧"居家嚴,事寡姊甚恭,嘗撰《家令》,訓諸子,人一通。"但這一時期的儀注,內容都比較簡略,大多屬于個人行為。到了宋代,家庭禮儀開始向社會行為的方向發展。
與"獨尊儒術"的兩漢相比,唐宋兩代最大的特點是儒、佛、道三教并立。三教中,佛教最盛,它有寺廟作為固定的傳教場所,有彼岸世界可以吸引信徒,其理論則是玄妙虛遠。桑門茶毗之法,道士風水之說,風靡一時,鄉俗民風,多被其化,儒家文化受到極大沖擊。長此以往,中國本位文化就有被外來文化替代的危險。為了捍衛本位文化,一些有識之士一方面深入發掘儒家文化,將它發展為一種縝密的理論體系--理學,以與佛教理論抗衡;另一方面提倡儒家禮儀,使之能在社會層面上傳承。
宋代學者中最早制訂私家禮儀規范的學者有程顥、程頤和張載等,他們在家庭中實施古代的儒家禮儀,以表明自己的文化立場,可惜其儀軌都不成體系,也沒有成書。最早編撰成書的家庭禮儀,是司馬光的《書儀》和《家范》。
司馬光《書儀》的最大貢獻在于,對繁瑣的古代禮儀進行了大刀闊斧的刪減。儒家的《禮經》,文古義奧,連古文大家韓愈都說"難讀",而且儀節繁縟,自古有"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荘子·天下》)之嘆。如果要興復古禮,就必須簡化其節文。司馬光的以《儀禮》為本,芟蕪存要,從中選擇冠、婚、喪、祭四禮作為家庭基本禮儀,同時參酌宋代習俗。既能存古禮之大要,又能與時俱變,極有識見,后世家禮的格局無不仿此。又將公私文書的格式和禮儀用語制為范式,極便日用。《四庫提要》譽之為"禮家之典型",誠為不刊之論。
如果說《書儀》十卷重在家庭禮儀的程式,則《家范》十卷重在治家思想,卷一引《周易》、《大學》、《孝經》等文獻,論述圣人之治,以"家行隆美"為尚,總述治家之要。卷二為祖,卷三為父母,卷四、卷五為子,卷六為女、孫、伯叔父、侄,卷七為兄弟、姑姊妹、夫,卷八、九為妻,卷十為舅甥、舅姑等。行文與《顏氏家訓》相仿佛,談古論今,并廣引《曲禮》、《內則》儀節,以及經史所載圣賢修身齊家之語,夾敘夾議,以"軌物范世"、"遺澤后世"。
司馬光將建立和諧的倫常關系看作是治國的不二法門,而禮是最好的工具。他說:"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治家莫如禮。"
司馬光認為,處理倫常關系的核心,是要"以義方訓其子,以禮法齊其家",他批評許多做長輩的只考慮子孫的營生,千方百計從物質上加以滿足,"今之為后世謀者,不過廣營生計以遺之,田疇連阡陌,邸肆連坊曲,粟賣盈囤倉,金帛充篋笥,慊慊然求之猶未足也。施施然自以為自子孫孫累世用之莫能盡也","然則向之所以利后世者,適足以長子孫之惡,而為身禍也","子孫自幼及長,惟知有利,不知有義故也"。
司馬光反復談到父母如何愛子女的問題:"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于邪。驕奢淫逸,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古人有言曰:慈母敗子。愛而不教,使淪于不肖,陷于大惡,入于刑辟,歸于亂亡,非他人敗之也,母敗之也。"這些問題,顏之推大多已經涉及,而司馬光的論述又更深一層,讀者不妨取來一閱。
四、朱子《家禮》
朱熹是宋代理學的集大成哲,是孔子之后最杰出的學者。朱熹之學博大精深,幾乎無所不窺,但晚年好禮,認為禮是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每每與弟子討論家鄉、侯國、王朝之禮,希冀興復三代之墜典,大有將禮學作為畢生學術的歸宿之意。他從六十一歲起,開始編撰《儀禮經傳通解》,希望將古今禮制打通,重新打造一個百代不廢的典制。這一工作朱熹至死不輟。
朱熹認為,社會風氣的不振,關鍵在于禮之不行,"士大夫幼而未嘗習于身,是以長而無以行于家。長而無以行于家,是以進而無以議于朝廷、施于郡縣;退而無以教于閭里,傳之子孫,而莫或知其職之不修也。"朱熹對司馬光的《書儀》非常贊賞,但又有些許不滿。儒家之禮自古為貴族之禮,是所謂"禮不下庶人"。《大唐開元禮》、《政和五禮新儀》皆煌煌禮典,但多為皇族、品官之禮,庶民不得僭用。對于宋代庶民接受禮的知識水平和經濟能力,司馬光似乎沒有清醒的估計,因此,他的《書儀》雖經刪削,但節文依然比較復雜,堂室之廣、儀物之盛,令人"未見習行而已有望風退怯之意"。因此,《書儀》盡管刊印流傳,但"徒為篋笥之藏,未有能舉而行之者也",難以之通行于尋常百姓家。所以,朱熹打算在司馬光《書儀》的基礎上,參考諸家之說,裁訂增損,"使覽之者得提其要以及其詳,而不憚其難行之者。雖貧且賤,亦得以具其大節,略其繁文,而不失其本意也。"(《跋三家禮范》)。朱熹在《儀禮經傳通解》中設了"家禮"一門,打算撰寫一部可以下于庶人的家庭禮儀。朱熹丁母憂時,曾潛心研究喪禮,并有所著述。但是,朱熹關于家禮的書稿被小孩偷走,不知去向。
朱熹死后,突然出現了一部題為《家禮》的著作,共五卷,卷一為"通禮",說祠堂、深衣之制,后附《司馬氏居家雜儀》。卷二為"冠禮"。卷三為"昏禮"。卷四為"喪禮"。卷五為"祭禮"。另有"附錄"一卷。這部《家禮》以《書儀》為底本,再加刪削,又離析儀文,分別節次,文字簡潔,大綱明了。如冠禮僅存告于祠堂、戒賓、宿賓、陳冠服、三加、醮、字冠者、見尊長、禮賓等大節目,禮文僅一百五十字。婚禮,《書儀》本諸《儀禮》,猶存六禮的節目,《家禮》唯納采、納幣、親迎等三個儀節。喪禮,《書儀》簡至卅七節,《家禮》再削為廿一節。朱熹的弟子黃干認為,此就是朱熹所作、而被孩童竊走的那部《家禮》,并予以高度評價。他為該書作了序,稱贊此書"務從本實","切于人倫日用之常""見之明,信之篤,守之固,禮教之行,庶乎有望矣"。從此,社會上每每稱此書為《朱子家禮》。
《家禮》一反古代禮書的煩瑣面貌,簡便易行,因而備受歡迎,不斷被翻刻印行。為之作注的有楊復的《家禮附注》、劉垓孫的《家禮增注》、劉璋的《家禮補注》、邱濬的《家禮儀節》等。此外還有各種插圖本、匯輯本,如元代的《纂圖集注文公家禮》,明代的《文公先生家禮》等。明朝政府曾將《家禮》編入《性理大全》,與《六經四書集注》并頒之天下,為后世學者所講說尊尚。
到了清代,有一位名叫王懋竑的學者對《家禮》的作者問題提出質疑,他先后撰寫了《家禮考》、《家禮后考》、《家禮考誤》等文章,極論《家禮》非朱子之書,得到了包括四庫棺臣在內的許多學者的首肯。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王懋竑一生崇拜朱熹,對朱熹的學術相當精熟,絕非處處與朱熹立異的人物。王懋竑認定,在傳世的朱子著作中,只有《家禮》及《易本義九圖》絕非朱子手澤。《家禮》的作者究竟是誰,學術界至今仍有爭議,無法確指。
五、《家禮》在朝鮮
《家禮》東傳到朝鮮半島,是在高麗末期。當時有一位叫安珦的高麗學者,曾兩度出使元朝,到中國購求祭器、樂器、六經、諸子、史書等。安珦十分景慕朱熹,家里懸掛著朱熹的畫像;因朱熹號晦庵,他自號"晦軒"。安珦在燕京看到了新刊刻的朱熹著作,知其為孔門正脈,遂逐一抄錄,帶回國內傳播,《家禮》就是其中的一種。
高麗末期,盛行了數百年之久佛教漸入衰境,奸僧與滑吏沆瀣一氣,操縱國政,兼并土地,出現了嚴重的社會危機。《家禮》傳入朝鮮半島后,為學者普遍推崇,他們身為天下先,希冀以此轉移社會風俗。侍中鄭夢周遭父喪,不用佛門喪禮,而是在廬墓之側立家廟,依《家禮》行喪祭之禮,繼而上書,請在全國推行《家禮》。朝鮮時代初,士林爭相仿效鄭夢周立廟祭祀。太宗初,命平壤府印刷《朱文公家禮》一百五十部,頒賜各司。其后不斷被翻刻印行,在民間廣為流傳。由于政府的提倡、士林的擁護,以及朱熹在朝鮮的崇高聲望,《家禮》被譽為"垂世大典","萬世通行之制"。
研究《家禮》的論著相當之多,以致形成了《家禮》熱。李德弘的《家禮注解》、宋翼弼的《家禮注說》、曹好益的《家禮考證》、金長生的《家禮輯覽》、金榦的《答問禮疑》、俞棨的《家禮源流》、李喜朝的《家禮劄疑》、柳長源的《常變通考》、金隆《家禮講錄》、裴龍吉《家禮考義》等,都是很有影響的作品。
為了使《家禮》平民化,一些學者撰作了便于士庶切用的手本,金長生的《喪禮備要》是其中最享盛譽的一種,"繼《家禮》而言禮者,在我東惟《喪禮備要》為最切,今士大夫皆遵之"。《喪禮備要》僅主于喪、祭,李縡乃以《家禮》為綱,而仿《喪禮備要》體例,又增加冠、婚二禮,題為《四禮便覽》,也在民間廣為流傳。
朝鮮半島本無文字,書面語言完全借用漢字表達。但除士大夫之外,一般民眾都不通漢字。于是,世宗大王創制了一種簡單明快的拼音文字,稱為"諺文"。為了幫助不識漢字的朝鮮庶民,而有了宗英鸞、壽文叟的《喪禮諺解》和申湜的《家禮諺解》等,用俚語諺文解釋《家禮》。
朝鮮雖然與中國毗連,但風俗相去甚遠,及至高麗朝,隨著佛教習俗的興起,其風俗更是駁雜不一。《家禮》東傳之后,成為朝鮮社會公認的儀軌,柳云龍《家戒》說:"文公《家禮》,固是吾東士夫所共遵行。"李退溪、李栗谷等著名學者還仿照《家禮》制定自家的禮儀規范,士林紛紛響應,蔚成一代風氣。朝鮮學者以幾個世紀的時間,堅持不懈地躬行實踐、使朝鮮半島儒風廣被,《家禮》深深根植于社會。誠如朝鮮學者李植所說:"禮樂之興,實自我朝百馀年間。大儒繼出,遺文畢集,而后衿紳彬彬。樂節相益,習俗為之丕變。今雖兵戈創殘,委巷治喪之家猶秉朱禮。魯無君子,斯焉取斯(《疑禮問解跋》)。"
《家禮》的推行,從根本上改變了朝鮮的文化面貌,并深刻地影響著朝鮮社會的文化走向,顯示了儒家文化移風易俗的偉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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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康金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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