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他鄉(xiāng)
來合肥沒幾天,先運撥通了我住處的電話,說他剛下火車,現(xiàn)在在候車室等我,叫我去接他,這是早晨七點多鐘,我正準備去上班。說句實話,我混到合肥也挺不容易,如果初來就給老總留下個不好的印象,往后的工作又該如何去做?我叫先運先找個地方落腳,等下午我下班的時候再打電話給我。
我是在池州認識先運的,他老家在淮北,和我一樣是個打工仔。當時他在一家電腦公司上班,我經(jīng)常送些文稿給他打,久而久之也就熟了。我不知道當初他找的那份工作是否一帆風順,但他在離開之前來找過我,說老板不給他加工資,他想出去闖闖。談吐中,他態(tài)度極為堅定,為此,我無法挽留。
人在異鄉(xiāng),多的是風雨,少的是問候,要在異鄉(xiāng)立下雙腳,又談何容易?
這些年來,我走過了異鄉(xiāng),經(jīng)歷了異鄉(xiāng),也流落過異鄉(xiāng),異鄉(xiāng)的風風雨雨像鉛石一樣擊打在我生命的基座上。
記得剛剛畢業(yè),我托人在池州找了一家公司,想做一個永久性的池州市民。起初經(jīng)理很熱情地接待了我的中介人,也接下了我的檔案,只是上班一事,叫我回去聽通知。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我苦苦的等待始終沒有一個結(jié)局。在這期間,我曾像牛馬一樣堅持在一家工廠的生產(chǎn)第一線,苦與累從沒有離開過我,無奈之下,父母傾其所有,叫我登門見見領(lǐng)導。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單身一人撐著一把破傘,沿著長長的巷子,穿過幽深的胡同,摸進漆黑的樓梯,此時的我,像做賊似的溜到領(lǐng)導家門口,頓時一種無名的悲哀涌上心頭……
我輕輕地敲響了那扇朱漆的大門,盡管面對我的是那張冰冷冷的臉,我還是獻上討好的笑——誰不想有傲骨?但誰又會愚蠢、強硬到舍棄飯碗保傲骨的程度?
我側(cè)著身子進了門,膽怯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他的茶幾邊。他視而不見,態(tài)度傲慢地對我說:現(xiàn)在單位不行,你還是另謀高就吧!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壓下了我多少希望的砝碼。回去的路上,我清楚了人生中每一朵夢幻的花蕾,都需要自己用奮斗的血汗去澆灌,它才得以盛開,并且艷麗襲人。
從此,我走上了打工這條苦澀的未知征程,廣州、東莞、玉林都有我在凄風冷雨中留下的腳印,那些徹夜不眠的街燈也收藏過我孤寂的背影。現(xiàn)在我在合肥一家公司上班,盡管受到老總的重用,坐著進口寶馬的專車,但我沒有絲毫的感動,因為異鄉(xiāng)的天氣變化無窮。
等到傍晚,我依舊沒有接到先運的電話,日后聽朋友說,他在省城逗留了兩天,一無所獲,不得不又從合肥踏上了南下的列車,上火車前,他唱了一首流浪歌:流浪的人在外面想念你,親愛的媽媽,流浪的腳步走遍天涯,沒有一個家,冬天的風啊夾著雪花,把我的淚吹下,走啊走啊走啊走,走過了多少年華,春天的小草正在發(fā)芽,又是一個春夏……
記得今年春節(jié)回家,在福建做裁縫的堂妹與我談起了她在外打工的生活,說每天只吃兩頓,有時很清閑,有時要忙到深夜。我問她掙了多少錢,她說只有兩千多塊錢。堂妹才剛剛二十歲的人,臉上卻有了些與她年齡不相稱的皺紋。
這次節(jié)日放假,我看到站臺上擠滿了那么多急于回家的打工仔,我終于明白:那些火車、飛機、輪船載不動的永遠是——鄉(xiāng)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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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金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