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科平

過了冬至，長個燈柱；過了臘八，長個杈把。白天開始緩慢延長，天不亮麻雀先叫起來，在房前屋后、墻頭樹梢唧唧喳喳，吵得人從睡夢中醒來。土炕熱乎，漢子在被窩里翻個身，愜意地伸伸懶腰，還想小睡，天已經亮了。

鄉村的臘月，是一年當中農活比較清閑的時候，田里的、地里的、家里的，該收的都收完了，該種的也都種完了，該進倉里也全都進倉了，基本上沒有什么特別繁忙的事情了。外出打工的也陸續回來了，對于忙碌了將近一年的鄉下人來說，臘月是他們難得的逍遙期，他們要趁這個時候，好好地舒展一下疲憊的筋骨，好好地放松一下緊張的心情。

女人已經下炕，趕早到鄰家幫忙，給其出嫁的女兒縫棉被。漢子掐手指頭數數日子，想想還有掃房刷墻、購買東西的一攤子年事要辦呢，趕緊翻身下炕。屋門前的村道上有人吆五喝六、呼朋喚友的相約趕集置辦年貨。

漢子胡亂吃了飯，趕緊到集市上逛逛，看看要給家里添置點什么。臘月里的日子很短暫，好像剛吃過早飯，稍不留意，天又黑了。日子雖然短暫，但卻很溫馨，喜事一樁接一樁，東家嫁女子、西家娶媳婦，張家殺年豬、王家老人過大壽……像一幅幅風俗畫，把鄉村勾畫得熱熱鬧鬧，歡歡喜喜。

單憑五谷雜糧釀造出的那一壇壇經久纏綿、醉人心脾的醇香氣和屋檐下掛滿的紅辣椒、金玉米、白蒜瓣，就能把整個臘月熏醉。這醇香穿越時空，遠在異鄉、相隔千里萬里的親朋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們忽然變得焦躁起來，開始天天盤算歸家的旅程。

“有錢無錢，回家過年”，浸潤著五千年文明的古訓，莊稼人世代相傳的信條，在臘月的鄉村里淋漓盡致地演繹。村里留守的老人們急切地盼望與兒孫們團聚，一次次站在路口深情地眺望孩子們遠去的方向，無言地等待熟悉的身影歸來。親人回家團聚，這不變的情結，讓鄉村充滿溫馨、興奮和甜蜜的味道。

當傍晚最后一抹夕陽照亮天空時，村頭歸家的行人陡然多了起來，人們手上提著、肩上扛著、車上載著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爆竹、春聯和年貨，讓臘月的鄉村更加熱鬧和歡快，勤勞淳樸、寫滿風霜的臉上，笑容像一朵朵花兒。

臘月隨著生活的片斷演繹出不凡的歌，這片祥和安逸的土地，像壇香醇延綿的老酒，醇厚干爽，滋潤綿長，香走四方，醉寫華章。人們顯出幾分醉意，心里被希望和喜悅充盈著，年味一日濃過一日。香味彌漫，那是磨面粉、炸豆腐、熬大肉、蒸饅頭、做包子的味道。這些好聞的味道躍過墻頭，在村莊里游蕩，一步步走向臘月深處。

臘月天最冷，臘月最有情。這壇美酒質地柔韌，香甜可口，暖脾舒胃，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