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京元
記憶中母親很早就長了白頭發,那時商場里還沒有這么多的染發劑。換句話說就是有,母親也不可能買。那時家里人口兒多,只有母親和父親兩個人掙錢,而且不光要養我們姐妹們還要贍養爺爺奶奶。因此母親總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從牙縫兒里省。
母親愛頭疼三十幾歲就長了白頭發,于是就全靠我們姐妹們給拔。記憶中母親每天都上班,就連節假日也爭著加班,母親總說歇著沒用還不如加班呢,加一天班可是平時兩天的工資呀,那兩天的工資對我們家來說有多么重要。
一年三百六十天地上班母親也累,于是每晚都早早地躺下,就是睡不著,也會躺著不動閉上眼睛養神。于是每晚我們就輪流坐在母親的床頭給他拔去零零散散的白發,母親年輕時頭發很好,多而且粗硬,拔去幾根白發也看不出來。不過我們為母親拔白頭發可不是盡義務的,我們是有目的的。只有在我們誰想買什么私人小用品時才會主動坐在母親的床頭為她解決那白色的煩惱絲的。如果我們都無所求時母親是找不到我們的。我不知那時母親是怎么想的,總之只要我們晚上坐在母親的床頭給她拔白頭發了,第二天一早起床時就會在枕頭底下找到想要的兩毛或五毛的零用錢。而母親早已經上班走了。時間長了姐妹們也心照不宣,只要看到哪個姐妹又坐在母親的床頭給母親按摩著頭并帶著拔去白發時,而且還在母親的耳邊竊竊私語著,姐妹們就會明白她又有求于母親了。
后來姐妹們慢慢長大了,母親的白頭發也越長越多,多的已經拔不過來了,于是母親也就不在讓我們拔了。我們姐妹對她的需求也變得越來越少了。于是母親就有了經歷也有了富裕的錢開始染頭發了。母親的頭發雖然是染得很黑但我卻發現母親的頭發越來越少了,少到了母親開始向人打聽起生發的配方來。于是黑芝麻黑豆之類的母親沒少吃,但都不太見效,母親于是就干脆不染了也不吃黑芝麻了,她只說“算了,隨它去吧,歲數兒大了都這樣。”
近幾年母親的精神雖然還好,但也明顯的衰老了,經常歪在沙發上看著看著電視就睡著了,睡著時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我坐在母親的旁邊忽然發現母親的頭頂都已經空了,一大片的頭皮根本就沒有一根頭發,我忽然覺得好可怕,女人的頭發也有一天會脫成這樣嗎。我見過脫頂的老頭兒,還沒見過這般頭頂的老太太,我不知道母親是否自己也知道。于是第二天上街特地給母親買了一個假發。去看母親時她不在家,去遛彎兒了,我把假發放在了母親的床頭就走了。晚上手機響了,一看號碼,是母親家的電話,心中一喜,暗想一定是母親看到了假發高興的,果然一打開手機就聽母親操著她的一口濃重的天津家鄉話說,“小三兒呀,這假發是你買的吧,換換,能不能再換換,這太黑了,跟我這老臉不配,這一臉褶子帶一腦袋黑頭發人家信嗎,不班配,換個白的,聽見沒,換個白的。”母親沒有聽我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我默默地合上手機,忽然想起小時給母親揪白發的情景忍不住一股酸楚的東西從心里直涌上來,一直涌到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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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金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