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八路歷險老鄉(xiāng)家
我的老家,過去叫晉察冀邊區(qū)第八區(qū)大楊莊村,屬于定北縣,現(xiàn)在叫定州市。
我爸爸是村里的教育主任,管小學(xué)的村干部,也管收公糧,其中包括幫著八路軍收公糧。我們村不算大,200來戶。自己家8畝,租地主8畝,一共16畝地。
家里就我一個閨女,還有哥哥和弟弟。我爸爸管小學(xué)呀,我想上,他就讓我上了。那個年頭,婦女地位很低,上學(xué)的都是男孩子。學(xué)什么?桌子上擺著《百家姓》,趙錢孫李周吳鄭王……怕日本人突然去了,擺樣子。口袋里掖著個小本子,棉紙油印的,上面寫著“你我他,都是中國人。中國人,愛中國。中國人,打日本……”我們念這個。唱歌也是,我們唱:“兒童,我來打仗,我來打仗,兒童和大人一樣。我來打仗,我來打仗,中國的兒童絕不投降……”
我有個叔伯哥哥,在阜平那一帶干印刷,印人民幣,那會兒,叫晉察冀邊區(qū)幣。他比我大六七歲,他回家來說那邊的事,我特別好奇,最多也就十三歲吧。我說,哥我跟你去看看。他說,行。這事不能讓爹娘知道,知道肯定走不了。我就偷偷跟著他走了……把爹娘急壞了。后來,他們猜出來了。我到那一看,一排房子,有機器,咣當(dāng)咣當(dāng),干活的人忙活不過來,人手不夠。我從小愛干活,就幫著把印好的錢晾上、碼好,送過去剪整齊了,再捆成捆兒。
那天,哥哥跟我說,你就跟著大姐姐吧。一個比我大的女兵。她給我穿上軍裝,灰色的,衣服大呀,到我膝蓋這兒。領(lǐng)著我去干嘛?煮葦子棍兒。葦子中間是空的,鍋里放上水,燒柴火,煮開了,一鍋一鍋地煮。還做小棉被兒,用線縫上,把裝開水的鐵壺包上,里面的水不涼。
打仗了。讓我們趴在村口那等著,前面槍炮響。一會兒抬過來一個,又抬過來一個,到跟前喂他水去。傷員一缺水,到后邊醫(yī)院就治不了了。冬天,多冷啊,就在村口等著,知道葦子棍兒和鐵壺是干啥用的了。黑燈瞎火的,這個村那個村的跑,跟著部隊走唄。那會兒打仗,就是東奔西走,游擊戰(zhàn)呀。
一天,鬼子突然把我們包圍了。我也害怕,不知道怎么著。有個像你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姓孟,他就領(lǐng)著我,把我交給村里一個大娘,說你就聽大娘的。聽就聽吧。我身上沒有槍,有倆手榴彈。我就躲大娘家了。敵人挨家挨戶查呀。大娘拿了一身女孩衣裳,讓我換上。她把我的軍裝裹著磚頭,給扔井里了。我心疼,也不敢說。大娘說,誰要問你,你就說姓竇,叫竇秀琴,給我改了名字。這個名字救了我的命,記得特清楚,到現(xiàn)在也沒忘。
說不上害怕,我緊張呀,怎么辦?忽然看見她家有個織布的機子,你看電影《苦菜花》,那里邊不是有織布的機子嗎?跟那個一樣的,家家都有。我12歲就學(xué)織布,就坐那機子上織布去了。進來人了,不敢看呀,就織布。大娘迎出去,敵人問了一通,走了。大娘有3個兒子,秀琴是她閨女,上她姥姥家去了。
敵人走了以后,他兒子套上個大車,把我送到另一個莊子上。這個莊子又把我送到另一個莊子,一個莊子倒一個莊子,倒來倒去,把我給倒家去了。我跟做夢似的。后來我才明白,那叫“沿村傳送”,沒找到部隊,把我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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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金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