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晗
我又一次被邀請參加一對新人的婚宴。我記不清參加過多少次這種千篇一律的集會:排場、氛圍、酒杯、流行音樂、公眾的樂趣、人群中浮動的頭顱。在我們這里,人們自覺地把領取結婚證和置辦婚宴這兩件事區分開來,普遍的看法認為,前者是新郎和新娘的私事,后者應該涂抹上濃重的風俗和家族色彩。在這個延續的儀式中,一些席位被賦予神圣,“舅舅”這個外族長輩莫名其妙地得到抬舉,坐到了最顯眼的位置,人們說這是新郎母親一生最受尊重的時刻。而新郎的死黨,一些酒中好手得到了一逞威風的良機。隨著音箱中模擬鞭炮的響起,人們用“吃”這個本能,共同見證了一對新人的幸福高潮。
我無數次神情茫然地坐在眾聲喧嘩中。我記不清誰與誰是一對,記不清在哪個喜宴上撞見了一個多年前討厭的家伙,也記不清與哪位故交在哪一個酒桌旁相遇。這是一段段走神的時光,那個時候的我看起來一定像個傻瓜。
以前,我是說當我還是一個敏感、怯懦的少年,混跡在一張張漂移不定的臉孔中,我的目光莫名興奮,總在偷偷地、火辣辣地追尋新娘的背影。我喜歡每個那一夜的女子,她們新鮮,美麗,緊張,有著掩飾不住的羞澀。我從來不把她當作那個上躥下跳的新郎的什么人,那一夜的新娘不屬于任何人,她只屬于她自己。我偷偷地看她,遠遠地;她的一顰一笑,都在我小小的心靈中蕩起波瀾。可是等到她和新郎結伴來到我們跟前分發喜糖時,我卻一溜煙地跑了。我怕看到她臉上羞澀的神情,我怕我的羞澀比她更明顯,我更怕我和她的羞澀被別人看出是一種同謀。
這是多年以來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一段秘密情感。現在我坐在一張張氣氛更為熱烈的酒桌旁,我已經看不到新娘臉上掩飾的羞澀和陌生的新鮮,我感受不到喜宴中“新娘的味道”,每一位新娘都似曾相識,她們看起來像我的鄰居和同事。我坐在沒有新娘的喜宴中,頻頻舉杯,有時喝得酩酊大醉,有時卻顯得落落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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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