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用詩證明什么?
沒有人問我這個問題,也沒有人強迫我回答這個問題。 在整理完自己的詩集《沒有比淚水更干凈的水》后,我在心中強烈地叩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我想起了養育我的那片土地和那里的人們。在云南紅土高原的西北,有綿延千里的小涼山,奔騰喧囂的金沙江,直刺青天的玉龍雪山,還有美麗動人的瀘沽湖。我就出生在那片神奇美麗的土地上。雖然,至今那片土地還沒有徹底擺脫貧困。可是,那片土地上的人們純樸善良,面對困難所表現出來的樂觀豁達,總使我心底涌起感動的熱潮。作為行吟在那片土地上的歌者,我是幸運的寵兒。我以為枕著小涼山就夠幸福的了,沒想到懷里還抱著個瀘沽湖。我常懷著感恩的心情面對上天恩賜的一切。我是那片土地千萬個孩子中最為普通的一個,是在母親目送下,舉著火把走過黑路的孩子。我上山狩過獵,下湖撒過網。我在鳥兒還沒有醒來的早晨,喝過清明的泉水,為的是想讓自己比鳥兒更聰明、嗓音更嘹亮,以便能更好地為那片土地上的人們作啼血的吟唱。我深深地愛著那片土地上的人們!在我的詩里留有他們的笑,他們的淚和期盼目光。我與他們同悲同喜同落淚,對未來的日子充滿希望。我的詩是那片土地的一捧土。是愛恨交織的疼痛。我想用詩證明:詩人是愛的代名詞,即便是恨,那也是因為愛。
我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父親是茶馬古道上的趕馬人,幽默智慧,能南腔北調地講很多故事。我母親是斯布炯神山下那個叫果流的村莊里的“女王”,她會唱的民歌如星星一樣多。她走過的地方,草都會伏下身來傾聽。小時候,在忽明忽暗溫暖的火塘邊,我總是在她的歌聲中進入夢鄉。普米質樸的民歌是我詩歌汲取不盡的源泉。在這個科技日新月異,神話逐一實現的時代,我依然相信著月亮是嫦娥飛奔的月亮,太陽是夸父追逐的太陽。我甚至疑心我母親是斯布炯山神的女兒,不忍心我父親孤苦伶仃才下凡嫁給他的。從母親的臉上,我看到神的和藹與慈祥;從父親身上,我體會到純樸善良。
我還想起了莊稼。千里小涼山,最普遍的作物是洋芋、蕎子和苞谷。在被稱為“壩子”的地方和江邊河谷地帶,人們能依稀看到稻谷和高粱。我的詩是長在那片土地上的另一種作物,有洋芋的甜、蕎子的苦,還有不為外人道的神秘。我知道土里能生長偉大的夢想,我把自己的詩植根于小涼山的大地。我并不希望我的詩長成高樓大廈般模樣,只想讓它如質樸的莊稼,一滴雨水就能讓它醒來,一陣清風就能讓它睜開眼睛……
還有我的普米民族。這個給我血肉之軀的民族,至今只有3萬多人。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她創造了自己獨特的韓規文化。60多年前,一個叫顧彼得的俄國人來到云南,在三江并流處,看到這個深陷于大山褶皺中的民族時,妄言:這是個“沒有希望的民族”。很多年過去了,當我作為普米族詩人在《被遺忘的王國》一書里看到這句話時,我的心被深深刺痛了,我流淚了。可是,冷靜下來想想,當時的中國,正處在弱肉強食、民不聊生、積貧積弱的年代,這確實是個不爭的事實。然而顧彼得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斷言為時過早了。就在說完這些話不久,在解放軍進軍西南的隆隆炮聲中,他離開了那座邊陲小鎮,一個嶄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了!他認為沒有希望的我的民族,從此充滿生機。而我的詩要證明的是:在這個偉大的國度,每個民族都擁有著希望。我的詩就是這個民族希望的證明。我的詩就是這個民族記憶的一部分。
此時此刻,我想起的還不止這些。這一切都是我想用詩去證明的。在這種努力中,我深切地感到了普米的文化精神與中華文化精神的相通一體。我想用樸素的情感和現代的詩句,表達我民族的現在與未來。(魯若迪基 普米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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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趙舒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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