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容身材瘦小，黑紅的臉上戴著一副白邊眼鏡，像鄉(xiāng)村教師。帶著濃重的四川口音。他說，過去的事像惡夢一樣纏繞著他，想來找你的打算幾個月前就有了，但一直沒時間。他說時，從身上掏出一個軟皮筆記本。他說可能受到的刺激太大，經(jīng)常失眠，記憶力急劇下降，剛做的事、剛想起的話，轉(zhuǎn)身就忘了。為了跟記者講述，他不得不寫了提綱。）

我娶了村主任的女兒

　　我是重慶市黔江一個偏遠(yuǎn)農(nóng)村的人，家里有兩個姐姐，就只有我一個兒子，父母一直都讓我讀書。在我們那兒重男輕女的思想一直很嚴(yán)重。父親有兩個哥哥，他們分別有４個兒子。

　　他們?nèi)藦?qiáng)勢大，我們家男丁稀少，因此總受他們欺負(fù)。我這樣一說，你就能明白，生兒子對我們是多么重要，為生兒子，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從小我讀書很聰明，寫得一手好字，年輕的時候，我還是很有抱負(fù)的。高中畢業(yè)后，我在城里找到一份廣告設(shè)計的工作。可工作沒多久，父母就把我叫回去了，說是要我結(jié)婚，快點生個兒子，免得再受大伯他們的欺負(fù)。他們連媳婦都已經(jīng)幫我找好了，只等我回去辦喜酒。雖然不是太愿意，但是父母的心意我是理解的。

　　他們?yōu)槲艺业南眿D也是我們村里的，是村主任的女兒，這事是村主任主動找我們家的。村主任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他雖有兩個兒子，但都好逸惡勞，家里條件還沒我們家好。

　　我是１９９５年３月結(jié)的婚。雖然我和老婆沒有什么感情基礎(chǔ)，但婚后過得還行。不久，老婆就懷孕了，那年１２月底就生了孩子。令人失望的是，生的是個女孩。

　　那時，我又回到城里做廣告，而且做得也不錯。岳父知道我去了城里很不高興，口口聲聲說是因為他女兒沒有給我生兒子，我才走的。他天天到我們家去鬧，我怕父母受欺負(fù)，只好放棄城里的工作，回到村里干起了養(yǎng)豬的事。

　　生兒子依然是我們的任務(wù)。我們是土家族，按照政策可以生第二胎。但正當(dāng)我們準(zhǔn)備要第二個孩子的時候，老婆懷不上孩子了。到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是雙側(cè)輸卵管堵塞，根本不可能懷孕，除非做試管嬰兒，但我們哪有那么多錢啊。

弟媳答應(yīng)為我生子

　　父母發(fā)話了：三年之內(nèi)一定要見到孫子，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其實，他們是想讓我離婚。離婚再娶，那我的女兒怎么辦？一個好端端的家就被拆了；不離婚，父母的愿望就不能實現(xiàn)。

　　正在這個時候，岳父給我出了個主意——借腹生子，讓他的兒媳幫我生個兒子。這在你們看來可能是不可思議的事，但我們那兒不算是新鮮事。剛開始我不同意，后來仔細(xì)想想，也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岳父提出了條件：事成后，我要將自家的田地分他一半，我同意了。那年冬天的一個晚上，我們開了個家庭會議。岳父、小舅子、弟媳和我老婆達(dá)成共識。

　　可我父母卻不同意，他們說這是個陷阱，因為這種事在上輩人身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結(jié)果很慘烈。父母和岳父從小一起長大，了解他的為人，說事情絕對沒那么簡單。但我想要兒子，也有自信和他較量。

　　協(xié)議都達(dá)成了，可小舅子突然改變主意說不要田，要２０００元錢，還要先交，而且限期兩個月。如果兩個月沒懷上，那就過期作廢。我非常氣憤：這簡直是敲詐嘛。一氣之下，我揣著兩萬多元錢去浙江打工了。

　　在浙江的日子，我左思右想：他們能怎么算計我，只有生了兒子才行啊；如果不是兒子我就不認(rèn)，是兒子那也值得。

　　有了這種想法，兩個月后我就又回家了。岳父和他兒子見我回來，好像故意給我機(jī)會，出去修鐵路了；錢的事大家都沒提，事情就這樣模糊進(jìn)行著。

　　弟媳知道我回來以后，主動跑來跟我說很同情我。老婆因為自己不能生，也很無奈。一天，她主動把弟媳找到我們家來，跟她做工作，當(dāng)天我們就發(fā)生了關(guān)系。

　　不久弟媳真的懷孕了，２００４年２月２１日，弟媳要生了，我趕了過去，結(jié)果真的就生了個兒子！當(dāng)晚岳父跟我攤牌：給兩萬元錢，兒子就是你的，否則把兒子送人。我一時拿不出那么多錢，又舍不得把兒子送人，就懇求岳父寬限一段時間，讓我想辦法籌錢。這樣兒子就一直放在弟媳家養(yǎng)。

　　對于小舅子來說，這畢竟是件沒面子的事，他跑到廣東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弟媳一個人，帶著他們自己的兒子和我的兒子。本來他們家條件就不好，這樣就更困難了。于是主動托人跟我說將二萬降到八千元。當(dāng)我拿著錢去他們家時，岳父又不同意，說一定要等他兒子回來才行，那時我兒子已經(jīng)三個月了。

　　既然如此，我就一心做我的桑蠶生意。我想早點賺到錢，把兒子要過來。哪曉得就在這個時候，由于朋友的背信棄義，害得我血本無歸，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過了幾個月，他們家又找人來說，八千元也可以。我賭氣說不行，要不就少點，不然我就不要了。我欲擒故縱，知道岳父他們養(yǎng)兩個孩子難。最后，我終于以７５８０元錢把兒子接回來。

　　交錢時岳父說不能留字據(jù)，但為了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必須簽個抱養(yǎng)協(xié)議，我都照辦了。２００４年１０月２５日，兒子以抱養(yǎng)的名義到了我家，那天我還請了客。

　　真是奇怪了，兒子來后，除了我誰都不要，喂奶、換衣服都是我。天天晚上還要我抱著他睡，連坐都不讓，只要我一挨板凳他就哭。

又生女兒老婆“中邪”

　　就在兒子抱回來四個月后，命運又捉弄了我一番——老婆奇跡般懷孕了！

　　這是好事，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直對弟媳為我生兒子的事心存疑慮的父母，極力主張我們把孩子生下來，說還是親生的好。他們說要是我小舅子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腳，豈不是幫別人養(yǎng)兒子！

　　這個問題曾在我腦子里掠過，現(xiàn)在想來也是有點可疑。在我還不知道弟媳是否懷孕時，她對我很熱情，一有了身孕，態(tài)度就突然變得冷若冰霜，好像就是為了完成一件事。

　　為了驗證兒子的真正所屬，我跑到血站驗血。我是ＡＢ型，兒子是Ａ型，醫(yī)生初步判斷親生的幾率是５０％。經(jīng)過深思熟慮，我還是決定忍痛把兒子送回去。岳父他們也同意了。

　　可老天真是不公平，２００５年１０月９日，老婆生了，卻又是一個女兒。雖然有些失望，但我很平靜，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我已不太在意生兒生女了，我想這是命。

　　可是老婆的思想壓力卻很大，孩子剛滿月后的一天，老婆突然喝農(nóng)藥自殺，幸虧發(fā)現(xiàn)得及時，搶救了過來。

　　岳父第二天就跑到我家來找茬，說我們家的人嫌棄他女兒不能生兒子虐待她。老婆那幾天像中了邪一樣，一會清醒一會糊涂。一天深夜，她突然起床，拿了把刀就向自己的手臂連砍四刀，剎那間血流如注，我嚇得魂不附體。

　　好不容易等到老婆清醒了，她可以對其父親說清真相，但惡劣影響已造成，我在家鄉(xiāng)呆不下去了。

　　今年春節(jié)一過，我就跟著一位遠(yuǎn)房叔叔來了武漢。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我干著最苦的活，為的是忘記那不堪的一幕幕，但根本不能，而且那個送還給弟媳的兒子，也總是我的牽掛，在我心里他永遠(yuǎn)是我兒子。我還希望有朝一日，能掙下足夠的錢，把他接到身邊來！

　　責(zé)編：閩海滄龍

　　2007-01-08